如果我說我愛你

小善很久沒試過心動的滋味了，幾乎忘了心動是怎麼樣的感覺。在這混亂的城市，男歡女愛像即食面般快速且普遍地在這城市內上映。只要對眼又何必觀察，一夜情後各奔東西，同樣的戲碼天天在各個角落演出，全年無休。小善在這城市待了6年，還是見不慣這種情況。在她的心底，她依然相信愛情需要心動來醞釀，她的愛情會在一個令她心動的男人身上尋獲。小善還記得唯一讓她動心男孩的樣子。那是她中學時代的學長，一個英姿勃勃、文武雙全的陽光男孩。那麼好的人，仰慕他的又豈只小善一人，而她天天見到被女同學包圍的他，想靠近又卻步。她還記得那種期待見他一面的滋味。他在畢業後就出國深造，從此就沒見到他了，也沒再聽說過他的消息。那感覺在他之後，沒再出現，久得連小善以為自己快和這城市一樣死氣沉沉了。小善現在是個會計助理，為了可以更快地升職加薪，已擁有學士學位的她在去年報讀一個專業的會計課程，預計在今年年底就可以畢業了。當初她聽說這間學院的講師對於她現時要報讀的科目很有研究，而且講解非常精彩，於是她就到這學院來上課了。當她坐在課室內，準備迎接第一堂課時，她看見一張熟悉的笑顏在門後出現。那張仿佛模糊又熟悉的笑顏，在門被推開後，清清楚楚地出現在她面前。這張笑顏的主人開始自我介紹，接著拿起課本授課。小善一句也聽不進去，呆呆地望著他，不敢相信眼前的他曾是中學時的武術代表。“天啊！這會是他嗎？真的是他嗎？”這個坐在輪椅上的主人，是當年朝氣勃勃習武，在運動場上呼風喚雨的男生嗎？往事一幕幕浮現在她的腦海裡，萬般思緒困擾著她。她的不專心引起了他的注意，她眼中不經意溢出的淚更讓他有些失措。她把頭低下，佯裝看筆記，好不容易撐到下課，箭似地往廁所裡衝，把心底的難過全隨淚水沖走。過了好久，她才頂著紅腫的眼睛走回課室收拾書包。一進課室，她意外地發現他仍在，笑吟吟地望著她，似乎正在等她。此時的課室已是空蕩蕩的，剩他們倆。小善遲疑地對他笑了笑，不敢直視他的雙眼，徑自走去收拾她的筆記。“這位同學，你在課堂的表現很不尋常，有沒有話想跟我說？”他仍是好脾氣地微笑。小善欲語還休，又回頭收拾。“第一次見到坐輪椅的講師？不太慣吧？”他呵呵地笑了，然後和小善一起離開課室。他看見小善的沉默，斂起笑容，很認真地跟小善說“我相信我身體的殘障不會影響我腦袋的知識。我也相信我可以準確無誤地把我想教授的知識傳達給你們……”小善有些慌亂地望著他，知道他誤會了，卻又不知該如何解釋，情急之下，一開口就說“學長，我不是……”他挑高眉頭，狐疑地望向她。“嗯……我叫小善，是培新中學的校友，也是學長的學妹。”小善看到他恍然的模樣，突然笑了起來。“原來如此。你見過我以前的樣子，所以現在才會那麼失措……哈哈……”他還是那麼豁達，沒有被命運的考驗打倒。他約她一塊兒宵夜，兩人漸漸地從中學開始聊，聊到近況。小善才知道，他3年前前遭遇一場車禍，結果雙腳至今行動不便，醫生說，也許這個情況會持續一輩子。小善的心疼太顯著了，他有些難為情地靜默下來。接下來的日子，小善下課後和他有影皆雙，去宵夜，研究功課。漸漸地，他們一塊兒看戲聽音樂逛街，小善小心翼翼地珍惜和他一起的每一秒，直到有一天，她發現他開始躲開她。她不明所以，又不敢詳問，只好失落地走開。課程終於結束，接著就是考試。小善收到他額外為她尋找的其他科目資料與他親自做的筆記，他祝小善一次通過考試，也希望有機會參與小善的畢業典禮。小善順利地通過了考試，也誠意邀他前往觀禮。典禮結束的那一天，他們簡單地道別後，小善就離開了。“咦，戴在手上的手錶怎麼不見了？”想了片刻，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典禮現場，於是她就折回去。在典禮會場的走廊上，她看見他仍在看著落地窗外的景致發呆。她停下腳步，不想打擾他。掩不住的懮郁與憂傷伴著夕陽的餘暉洒在他的臉上，她看到他的難過，她的心也跟著往下墜。這一刻的他在想甚麼？為甚麼會有那麼脆弱的氣息發自他堅強的靈魂？空蕩蕩的走廊無聲無息，一個反光物體吸引了他的注意力，於是他從地上撿起，小善看見那是她的手錶，正想出聲招呼時，發現他的臉上有一抹笑意，接著就聽到他說：“如果我說我愛你，你會不會立刻走開？”小善心底揚起一陣陣的感動，呆了3秒鐘，然後她大步走向他。見到小善走過來，他的樣子就像被大人捉到正做錯事的小孩。“學長，這是我的手錶。”他紅著臉把手錶遞給她，不敢直視。小善鼓起勇氣對他說：“學長，如果……如果……你說你愛我……我，我會說、我愛你……”他一陣錯愕，然後欣喜地牽起她的手，就如此的在走廊靜靜相對。這一刻，洒在他們臉上的，不再是夕陽悲傷的餘暉。從相遇的那一天起，他的睿智，氣度和樂天，讓小善再次心動。這些特質並不被外表限制，正如愛她，是要從靈魂出發，而不是從外表出發。